前不久，匈牙利总理欧尔班·维克托在社交媒体上晒出与比亚迪董事长王传福手捧仰望U8车模的合照，并配文：“汽车工业的未来由匈牙利书写！全世界最大的电动汽车制造商比亚迪公司正在塞格德建设第一家欧洲汽车工厂。”近年来，从中国汽车到动力电池企业相继落户匈牙利，也使得匈牙利成为欧洲的“电池一哥”，并带动匈牙利汽车产业加快向电动化转型。

汽车是经济支柱产业

外资主导、出口导向

汽车制造业既是匈牙利制造业、更是整个工业的代表性行业之一。作为匈牙利支柱产业，汽车制造业贡献了匈牙利制造业产值近1/3，汽车及零部件供应商超740家。汽车行业近九成产值面向出口，占匈出口总额的1/5。匈牙利汽车出口的最大市场在欧盟，半数销往德国。

“全球20大汽车制造商中，有14家已经在匈牙利建立整车厂和零部件生产基地，全球最大的100家汽车零部件供应商中超过一半在匈牙利设有工厂或机构。”祖籍福建的匈牙利“侨三代”汽车零部件贸易商林元Z向《中国汽车报》记者介绍，匈牙利政府大力支持汽车产业的发展，对于外资持完全开放的态度。一方面，这使得匈牙利形成了较为完善的汽车产业链和供应链，汽车工业基础较好；另一方面，本土汽车品牌很难发展，至今匈牙利只有包括伊卡鲁斯客车等少数并不知名的品牌。2023年，匈牙利汽车产量超过50万辆，大部分均用于出口。

至于匈牙利国内汽车消费情况，“除了少量豪华车型，匈牙利汽车市场销量最大的是中低端车型。”林元Z说，目前匈牙利乘用车保有量约为400余万辆，近年来新车销量在10万辆左右。2023年，在匈牙利车市，斯柯达Octavia、铃木Vitara、达契亚Duster和名爵MG ZS销量居前，这些车型的价位在人民币8万～18万元之间。同年，匈牙利豪华车销量同比增加10％。其中，奔驰销量同比下降近20％，宝马和奥迪微增，保时捷销量增长超25％。总的来看，铃木、丰田、大众、福特、起亚、斯柯达等品牌销量排名靠前。

“匈牙利汽车市场的现状，与匈牙利工薪及中产阶层占比近八成及其收入水平有关。”林元Z表示，匈牙利以制造业为主，汽车产业占国内生产总值（GPD）的8％。目前，匈牙利制造业工人平均月工资为30万～40万福林（目前1福林约合人民币0.0201元）之间，金融业、医生等行业工资较高，平均水平在60万～80万福林之间，在欧洲处于中下游水平。

值得注意的是，近年来，匈牙利电动汽车销量增速较快。2023年，匈牙利电动汽车销量约为1万辆，尽管渗透率低于西欧平均水平，但增速较快。“尤其是匈牙利政府大力支持充电基础设施建设，该国正在形成全国化充电网络。”林元Z说，目前，匈牙利全国充电站已经超过2000多个，且正在快速增长。

连接东西方的“十字路口”

从向西开放到“向东开放”

“匈牙利是欧美制造业及跨国车企转移产能的重要承接地。”为什么是匈牙利？首先是地理位置优越，匈牙利位处欧洲中心的位置，被称为连接东西方的“十字路口”，交通四通八达，航运陆运都非常便利；其次，相比德法等汽车发达国家，匈牙利拥有大量素质较高的汽车行业工人，但工资远低于这些国家工人的水平；最后，作为连接东西方的桥梁，身为欧盟成员国的匈牙利对华态度友好，地缘政治相对稳定，这使得其能够“左右逢源”，同时吸引着来自东西方的投资。

2004年，匈牙利加入欧盟之后，更多来自欧美日韩的资本涌入，同时也推动匈牙利进一步融入欧洲价值链，在欧盟标准下完善市场体制，成为欧洲的重要生产制造基地。由此，包括匈牙利在内的中东欧地区已经成为承接美国、西欧、日本、韩国等国家产业转移的重点地区，特别是匈牙利及周边国家，成为继北美洲、亚洲和西欧之后的第四大汽车生产基地。在这一过程中，匈牙利也奠定了对外资开放、友好的基调。

随着世界经济中心不断东移，匈牙利政府察觉到世界秩序的这一转变，在2010年宣布推行“向东开放”政策。自2010年以来，匈中两国在政治、经济、文化方面的关系越来越密切。2015年匈牙利与中国签署“一带一路”合作谅解备忘录，该国也是第一个与中国建立中欧人民币清算体系、发行人民币债券的中东欧国家。

“开放使匈牙利汽车产业生态日趋完整，这不仅有利于匈牙利，也有利于世界汽车产业。”上海社科院副研究员夏晓峰表示，客观而言，英国、法国等欧洲国家汽车工业基础都很强，但与匈牙利相比，区别主要在于“开放”和“限制”，尤其是对于中国企业来说更是如此。

开放的匈牙利吸引了全球汽车产业投资，在德国和中国之外，匈牙利是惟一拥有奔驰、宝马和奥迪（BBA）3大豪华豪华汽车品牌工厂的国家，这也使得匈牙利一跃成为“欧洲底特律”。可以说，在燃油车时代，来自西方的投资让匈牙利具备了较好的工业基础。而在电动化时代，在德国、法国、英国、意大利等西欧汽车强国的制造业由于各种因素不断流失之时，匈牙利凭借区位优势、利好政策等吸引了更多来自东方的投资，推动了自身的转型。

值得一提的是，作为欧盟和北约成员国，匈牙利在一些关键国际议题上并没有受到美欧意志的影响。“特别是在应对由俄乌冲突引发的欧洲能源危机中，匈牙利能妥善化解危机，保证了包括汽车产业在内的制造业不受影响，这也是其独特的吸引力。”夏晓峰认为，匈牙利采取了一系列措施及时应对能源危机，最大限度减少了危机对本国制造业的影响。

出台密集政策吸引外资

打造世界动力电池中心

对外开放，吸引外资，做大做强汽车产业，是匈牙利的既定方针。近年来，匈牙利多次修订更新《外国直接投资法案》，旨在为外国投资者创造更加良好的营商环境。匈牙利政府为外国企业在匈发展提供包括资金补贴、税收减免、租金折扣等一系列优惠政策，效果显著。

数据显示，2023年匈牙利外国直接投资总额超过130亿欧元，同比翻番，创下历史新高。匈牙利外交与对外经济部长西雅尔多·彼得表示，2023年匈牙利获得的外国直接投资总额是2022年的两倍，这些投资可创造约1.9万个就业岗位。他还指出，匈牙利成功吸引了大量电动汽车行业投资，有望拥有世界第二大动力电池生产能力，这将助力匈牙利在绿色环保汽车领域成为“欧洲冠军”和“全球领导者”之一。

实际上，早在2016年，匈牙利就开始制定电动汽车发展规划，匈牙利能源部2023年制定的新的鼓励使用绿色能源政策现正在征求意见中，明确鼓励使用纯电动汽车，表明其是交通运输业绿色化的决定性工具，同时拟取消插电式混合动力汽车的绿色车牌许可。

匈牙利政府笃定，电动汽车相关产业将是今后全球经济的支柱，未来匈牙利经济将以绿色能源为主，传统汽车工业必须加快向电动汽车转型。到2035年欧洲禁售新的汽油和柴油车时，匈牙利汽车工业将完全转向电池驱动。为此，匈牙利政府推出了电动汽车购置补贴、电动汽车个人所得税减免、公共停车场免收停车费等多项鼓励措施，使得该国电动汽车的销量快速增长。

“今年1月，匈牙利政府宣布了总额为900亿福林的电动汽车扶持新政。”林元Z介绍，这些政策包括支持匈牙利国内企业自主选购各类型的电动汽车，并根据公司员工数量和电动汽车电池容量进行分类补贴。每家公司的补贴金额为280万～6400万福林。与此同时，匈牙利政府还对提供电动汽车租赁、共享等车辆服务的公司，提供200亿福林的贴息贷款支持。此外，政府还计划在未来两年半内，投资300亿福林在全国公路网建设260个大容量充电站等。值得一提的是，2023年10月，匈牙利启动了电动公交车公共服务运营的公共采购程序，计划从2025年起，首都布达佩斯的公交车队将更换全电动的公交巴士。

“这些政策带来了新能源汽车产业的崭新机遇和巨大空间，也成为吸引外资的政策优势。”夏晓峰认为，与欧洲有些国家的政策相比，匈牙利支持电动汽车产业发展政策的力度相对更大、补贴更高。除了多家中国动力电池厂商，韩国SKI、三星SDI、韩国正极材料生产商EcoPro BM等动力电池产业链企业皆已在匈牙利投资建厂。

夏晓峰表示，如果只看已经建成和在建的动力电池工厂产能，匈牙利仅次于中美，居世界第三位，超过了波兰、韩国、日本及德国。特别是匈牙利第二大城市德布勒森，仅凭宁德时代和亿纬锂能在这里规划的产能就已达到130GWh，超过德国柏林和埃尔福特等地，居欧洲城市第一位。截至目前，匈牙利有30多家动力电池工厂已经建成或即将建成，投资总额达到142亿欧元。

从匈牙利传统矿产资源看，此前与动力电池相关的原材料矿产只有铝、铁、锰，但新的发现或将给其锂电池原材料供应带来利好。“匈牙利正在开发的油田提锂项目将对发展动力电池产业带来更多支持。”林元Z谈到，2023年11月，东欧最大综合性石油和天然气公司之一的匈牙利油气工业股份公司在匈牙利一个地方油田区域发现了大量的锂资源，并将启动相关的提取试验。与传统盐湖提锂的晾晒法或锂矿山的露天开采不同的是，匈牙利将采用直接提锂法从水中分离锂的先进技术，不会给环境带来负面影响。如果能实现稳定的产量，将有利于匈牙利的动力电池工厂实现主要原材料供应的本地化。

中国企业“扎堆”进驻

破局欧洲“桥头堡”

今年1月30日，比亚迪与匈牙利塞格德市政府正式签署比亚迪匈牙利乘用车工厂的土地预购协议，西雅尔多·彼得等政府官员到场“站台”。“比亚迪决定将第一个欧洲新能源乘用车工厂建在匈牙利，这是匈牙利历史上最大也是最重要的投资项目之一，项目的建设将进一步加强匈牙利的经济地位，巩固长期经济增长的基础，强化匈牙利在全球电动汽车转型中的地位。”西雅尔多现场所言，既是对前往匈牙利投资的中国企业的支持，也寄托了匈牙利政府对于中国产业链企业推动匈牙利汽车行业向电动化转型的殷切希望。

早在2016年，比亚迪就已在匈牙利建设了电动大巴制造工厂，主要交付匈牙利的订单，至今比亚迪电动巴士已占当地新投放公交车的近42％。2023年10月，比亚迪宣布正式进入匈牙利乘用车市场，并携手两家当地经销商建立了覆盖全匈牙利的综合服务网络。2023年10月19日，比亚迪在匈牙利首都布达佩斯的两家门店正式开业。

“目前来看，中国车企在匈牙利建厂可以绕开欧盟的一些贸易壁垒，降低物流等成本，还可以更快响应当地市场反馈和需求，并探索在海外生产销售的模式。”林元Z认为，很多中国汽车产业链企业也正是考虑到匈牙利所独具的政策、税收等相关优势才选择了匈牙利。

近年来，到匈牙利投资建厂已经形成新的潮流。2022年9月，蔚来在匈牙利投资建设的蔚来能源欧洲工厂投产。蔚来能源欧洲工厂负责人舍赖吉·蒂博尔向媒体表示，蔚来汽车不仅给欧洲带来了电动汽车，更重要的是带来了先进的换电站技术。蔚来能源欧洲工厂占地约1万平方米，是蔚来在海外建设的第一座工厂，也是蔚来加电产品的欧洲制造中心、服务中心和研发中心，为整个欧洲的蔚来网络提供换电站。

与此同时，一些中国动力电池企业已经陆续在匈牙利落户。2022年3月，亿纬锂能宣布将在匈牙利德布勒森工业区投资购置45公顷土地建厂，生产新型圆柱形动力电池。随后，亿纬锂能宣布其子公司获得定点，将为宝马“新世代”车型提供大圆柱锂离子电芯。2022年8月，宁德时代发布公告称，公司拟在匈牙利德布勒森市投资建设匈牙利时代新能源电池产业基地项目，项目总投资不超过73.4亿欧元，计划建设100GWh动力电池系统生产线。另据今年2月匈牙利媒体的报道，宁德时代已经开始在匈牙利德布勒森招聘员工，其在当地新建的电池工厂将在2025年投产。

动力电池供应链上游材料企业也在进军匈牙利。早在2020年，恩捷股份就宣布对德布勒森投资约1.83亿欧元建厂，主要开展锂电池湿法基膜、功能性涂布隔膜等制造，规划建设4条全自动进口制膜生产线和30余条涂布生产线，基膜年产能约为4亿平方米。这也是恩捷股份在海外建设的第一个锂电池隔膜工厂。2022年5月，恩捷股份宣布与法国ACC签订合同，约定2024年至2030年自德布勒森工厂向ACC供应约6.55亿欧元的锂电池隔离膜产品。恩捷股份的下游客户中，还包括在匈牙利设厂的三星SDI和宁德时代。

数据显示，在2023年匈牙利的外国直接投资总额130余亿欧元中，中国投资额达76亿欧元，占比达到58％，为匈牙利创造就业岗位超1万个，这也是继2020年后中国再次成为匈牙利最大外资来源国。“中国车企赴匈牙利投资建厂潮流的背后，不仅体现了匈牙利引资政策的成功，也深刻反映出牢固的两国关系带来的利好。”夏晓峰认为，对于汽车产业的投资合作而言，不仅仅是匈牙利成熟的产业基础、优越的地理位置在发挥作用，更是匈牙利与中国长久稳固的合作关系，才是吸引中国汽车厂商“扎堆”匈牙利的依托。

在当下欧盟委员会鼓吹“去风险”政策以及对中国进口电动汽车展开反补贴调查的背景下，中国新能源汽车“出海”欧洲受到了很大的限制。如何破局？从长远来看，在欧盟内部投资建厂是现实选择，拥有良好工业基础、对华较为友好的匈牙利，会成为中国新能源汽车在欧洲实现“破局”的关键所在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