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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第一次演讲

发布日期:2016-06-21 09:21浏览次数:71103

       1987 年l0 月,我刚加入四通半年,就赶上了四通的一次文化晚会,主题是演讲比赛。本来没有我什么事,总裁办主任曹
务奇(副总裁,“六四”后去了美国)说他有别的事参加不了,希望我代替他。到四通几个月,有无数感慨,的确有话要说,
于是回家准备了几天,并请妻子做第一听众,提出修改意见。那是我在四通第一次登台演讲。妻当时也去了,结果她比我
还紧张,几次去厕所。当时万润南、段永基、沈国钧等高层都在,那次演讲我记得得了94.7 分,第一名。
1988 年8 月20 日《经济日报》刊登了我这次演讲的内容,题目是《我为什么来四通》:

      经常有人问我:你为什么到四通?在一些人看来,像我这样一个做过党支部书记的正统的共产党员,一名科学院计算中心的正处级干部,竟然投身到四通的行列,似乎是离经叛道。是一时的冲动吗?不瞒大家,本人今年39 岁,用孔老夫子的标准,已近不惑之年。像当年红卫兵那样的盲目冲动,在我身上不可能重演。
 
      我的第一次演讲是赶时髦吗?四通名气很大,慕名而来的人肯定会有,但我不是。放弃自己十年奋斗所得到的一切,让自己重新站到零的起点上,任何有常识的人,都能掂量得出,这是否值得。“你是为了捞钱!”也有不少人这样说。我告诉他们,我到四通不过想多做一点对社会有益的事,人活一辈子,总要为子孙后代留下点什么吧!他们不信,说我是唱高调,有什么办法呢?让他们去说吧。当初,我们不是也曾这样看待四通人的吗?
 
      三年过去了,四通在人们的议论声中,发展壮大,成为中国伟大改革进程中的一种模式,并雄心勃勃地向“中国的IBM”这个宏伟目标进军。而我在自己的岗位上,苦苦挣扎,有过成功,但更多的是失望。那些个雄心壮志,那些个慷慨陈词,那些个治所良策,统统都无法实现。那种像一篓螃蟹一样,互相撕扯着,谁也别想迈出一步的局面,常叫我拍案而起,痛心疾首。1981 年的时候,我曾去过一次日本,在那100 天里,我亲眼观察了资本主义。当时我还不明白,堂堂社会主义的中国,为什么在经济上就斗不过资源贫乏的小小日本!中国人干工作,为什么没有日本人那种劲头?现在我明白了,是大锅饭这种体制,压抑了人们的积极性,使生产力得不到解放。正当我苦恼、彷徨寻找出路的时候,四通的一项重大决策叫我震惊万分。四通居然敢于承包负债上千万元、面临灭顶之灾的鹭岛公司,并用了几个月的时间使它起死回生,至今充满活力。我不得不佩服四通人的胆量、气魄和扭转乾坤的能力。
 
      坦率地说,在决定何去何从的时候,我曾有过几夜的失眠。在四通的门前我有过多次的徘徊,这种徘徊使我有机会亲眼看到了四通人是怎样工作的。四通人的拼命精神,四通人的高效率,四通人的价值观念,甚至四通人的气质风貌,都给人耳目一新之感。这里充满生机,这里一片光明。在这里,社会主义的很多优越性得到了充分的体现。任何不带偏见的人都应当承认,四通的道路是一条真正有希望的社会主义的改革之路。
 
      我义无反顾地跃进四通的大门,应当说是历史的必然吧。在四通工作的200 天里,我和我的同事们为创办合资公司历尽千辛万苦,熬过了许多不眠之夜。那种登天摘月一般的高难度,我曾感到过绝望。我永远忘不了李玉当时说过的一句话“四通没有克服不了的困难”。那些当时看起来不可逾越的障碍,的确被克服了。我们的合资企业从立项到批准到开工生产,只用了70 天的时间!这是怎样的高速度、高效率啊!人们说我们是超常发挥,是创造了奇迹,可同样的我们,不来四通,是否也能创造这种奇迹呢?四通人以常人难以想象的速度推进自己的事业,那种信念,那种气魄。那种一往无前的精神,不仅能战胜各种困难,也能征服任何人。
 
      最近有人问我,你到四通后悔吗?我说,不后悔!即使明天四通因某种原因而遭受大挫折,我也不会后悔。在四通工作的日子里,我每一天都没有虚度,我必须调动自己的全部才智来迎接每天扑面而来的工作,尽管很累,但我感到很充实,我感到从未有过的愉快。过去我曾想,如果中国人都有日本人那种工作精神和工作效率,中国就会有希望。今天我要说,中国人都像四通人这样忘我奋斗,中国就有希望。
 
      这是我人生中的第一次讲演,可以看出我已经融人了新的生活当中,完全站在四通人的立场上说话,充满激情地由衷赞美四通这一改革大潮中诞生的新生事物。这就是文化的力量,它改变了一个40 岁人的人生观。
 
      当时,台下的听众问了我两个问题。第一个问题:李玉琢,听说你来四通之前在中科院计算机中心就是一个优秀的管理者了,你进四通半年后对四通有什么评价?有什么样的感受?我当时的回答是:的确,我在科学院计算中心对管理就有兴趣,做了一些工作。来四通之后我觉得有很多新的东西值得学习,相信我会与四通一起成长。第二个问题:李玉琢,有一天你会不会离开四通?当时我没有任何思想准备,脑子里突然冒出一句雪莱的诗,我说:“让我引用雪莱的诗来回答吧:如果还有一个人,那个人就是我。”我的激情演讲和回答使我一夜间成了四通的名人。
 
      八年后我离开四通时,有人责难我说,你当年演讲时说自己会是最后一个离开的人,为什么四通还在,大家都还没走你却先走了呢?我的回答是:“现在的四通已经不是当年的四通了。”当企业的精神不在、文化消失的时候,企业就变成了一架无生命的机器、一个徒有其表的空壳,它不再具有抓住人心的内在力量。心散了,就如失去方向的船,人自然也会云散。